文/新华网山西频道:张绚
他被称作是“山西古代建筑研究第一人”,也有人说他是“中国古建筑界的百科全书”,还有人说“他是山西的‘梁思成’”。他就是山西古建文物专家柴泽俊。如今82岁的柴泽俊已经无法继续奔走在古建文物保护的第一线,但他依然牵挂着这个从事了60多年的工作:“文物保护真的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。”
“地上文物看山西。”山西古建筑遗存总量多达28027处,目前保留下来的各类古建筑不仅是珍贵文物,更是国人的精神空间。
仅靠步行,他几乎走遍了山西省的各类寺庙、民居、桥梁、古塔……半个世纪的时间,他实地考察研究古建筑上千座。他说:“每看到一处古建就想千方百计地保下来。”
有人说:“从柴泽俊开始,山西古建筑保护与修缮有了风骨。”
1956年,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晋祠圣母殿修缮工程任务落到柴泽俊的肩上。他攻克各种技术难关,使古建文物的原有构件保存率达90%以上,解决了修缮古建筑“不改变文物原状”的重大课题。
1958年,治理黄河工程即将开始,永乐宫获准迁移保护。8月,柴泽俊被正式调到永乐宫工地,负责新址考察、测定及整个工程的施工。永乐宫搬迁工程前后耗时8年,而柴泽俊仅在过年的时候回过两次家,“全部是木材,一旦着火,后果无法想象。”回想起那8年,柴泽俊略显激动,“如临深渊、如履薄冰,没有一分钟的安全感,但是我们把永乐宫安全地保护下来了。”他们的努力使珍贵的元代建筑和壁画得以完整保存,创造了中国壁画保护的奇迹。
柴泽俊先后主持了五台山南禅寺大殿、朔州崇福寺弥陀殿、晋祠圣母殿等古建筑的修缮。他严格遵守“不改变文物现状”的原则,使其“修旧如旧”“修了和没修一个样”,成为古建筑保护的典范之作。据了解,五台山南禅寺原有构件修缮后保持在90%以上,崇福寺弥陀殿保持在92%,而晋祠圣母殿原有构件保持了95%。“梁思成先生说‘整旧如旧’是比较理想的修缮原则,我很高兴能实践这一理念。”柴泽俊说。
上世纪80年代,全国各地大搞城市建设,山西平遥也准备在县城开辟东、西、南、北四条大街,为此,城墙需要拆出八个豁口。“等我们赶到现场,北门已经开始拆毁,我当时心疼得直跺脚。”柴泽俊说,由于当时城墙不被视为文物,时任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所长的他也无能为力。于是,他就直闯当时省委书记王谦的办公室。“王谦没有责备我,”柴泽俊回忆道,“他说‘平遥古城只能保,不能拆,谁拆追究谁’。”
除了平遥古城,柴泽俊还为保护永乐宫、乔家大院、金代壁画等闯过领导的办公室。他调查研究的几千处文物古建,至少保护下来了上千处。
“今天看到这些地方对外开放,得到大家赞赏的时候,内心非常高兴。我干了这样一件别人不干的‘傻事’。全国各地文物相当多,但有多少人像我这么蠢、这么傻?当时有人笑话我,说人家都在搞生产、搞工业、搞建设,谋个人前程,我却放下一切,去那些没人管的寂寞地带。”柴泽俊将自己与山西文物打交道的大半辈子总结了一句话:“有若无,实若虚,大智若愚。”
“我们的民族精神、民族文化、历史遗产是确确实实存在的,是实在的,不是虚的,保护这些东西,别人看是愚蠢,我看是正事,是大事!到今天已经干了六十多年,我毫不后悔。我觉得(文物)这些东西,才是可贵的文化,才是民族的精华,才是中华民族的脉络。”柴泽俊说,“有人要给我升官,我不升,我就是想搞文物保护。升官的机会很多,赚钱的机会也很多,但我宁愿守在山西调查文物。一个文物工作者必须是守得清贫,耐得寂寞,勤奋耕耘,默默奉献。”
每考察一处古建筑,柴泽俊都要测量绘图、勘察记录,收集碑刻、题记和文献资料,并记录附属文物。家中上万张“文物卡片”就是最好的见证。“山西留下一批好东西,但是不被人认识,被看成是破庙,我有义务拯救历史文化。”
“在这些古建筑当中,有相当多的琉璃,这都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珍贵艺术品,不仅是艺术,也是硅酸盐学科的实物见证,很难得到实例。我找到了几百处,把它们都记录下来,写成了《山西琉璃》。很多寺庙墙壁上有壁画,有的只留存一点,不管留了多少,哪怕只有一小块,我都千方百计把它保存下来。”柴泽俊还先后撰写了《山西佛寺壁画》《山西古代彩塑》等书籍以及多份修缮工程报告等珍贵资料。《崇福寺弥陀殿修缮工程报告》,更成为中国文物建筑保护方法和技术领域的首部著作,在日本文物界被视为至宝。
“就是想写点东西,给后人留点精神财富。”柴泽俊说。
在柴泽俊朴素的家中,博古架上一件文物都没有。
“我干了几十年文物(工作),家里面不藏任何一件文物。这应该是不成文的规定,搞文物的你存下文物,是偷下的?是拿下的?你自己回答。”柴泽俊说,“你说我没有文物,我见的文物太多了,你说哪些我能不认识?我确实都认识,我见的那些随便拿上一件都能成为大富翁,但是我不去发那个财,我要当一个真正的文物工作者。专去那没有人去的地方,干着那不红火,不热闹,不能升官发财的寂寞工作,这样才真正无愧于自己的一生。”
“我这一生当中,没有后悔。不当官,不后悔,我从来就没想过走当官这条路,我就想把文物保下来。” 年迈的柴泽俊依然保留着他年轻时候执着与梦想。
柴泽俊不仅在保护文物上呕心沥血,对文物工作人才的培养,他也一直记挂在心。多年来,他通过各种方式,为全国及山西培养古建筑专业人才130多名,其中50多名已获得副研究馆员以上专业技术职称。
谈及文物保护的未来,柴泽俊一脸严肃:文物保护真的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,希望更多的学校可以开设更多的相关专业。
“我们好多老手艺都快要失传了,熬桐油、刷大漆、上颜色……再过10年就接不上了,如果不抓紧传承,将来古建修复就没有这些手艺人来做了。”